木心九周年祭日来稿② | 认识木心先生没有尽头

文/文学回忆录   图/木心在英国

阅尽沧桑、博古通今的木心先生，一副中西合璧的翩翩绅士形象，遗憾的是，他没有等到他足够爱、也爱他的女子陪伴一生。听说，有美女把木心当情人看待。确实，有感觉很适合他的女性。只是时空不能安排，只能寄于想象。

极为平凡也爱好文艺的我，想像中喜欢的异性，却并不是木心先生这样的俊男。一直以来，我想象中的ta形象有点丑，但内心很有个性，ta的眼睛会放射出光芒，我被ta的灵魂迷醉。

我是2014年才读到先生的《文学回忆录》，那般惊喜赞叹，让我心生更多的感恩，我因此特别感谢陈丹青老师，把先生推出来成为了众人的老师。我看木心先生不止是老师，更是智者，是高人，令我景仰，但不觉得他是圣人。何谓“圣人”?圣人无所不知，无所不能，没有任何过失吗?我的思想中，并不认为有圣人的存在，就像我并不觉得有万能的上帝的存在。凡间的任何一个人，都不是神。高人，是先天天赋和后天修行都很高超的人。

他的文字，既有独特的文体风格，又变化莫测。他的文体受影响大的是新约《圣经》，《诗经》，《道德经》，《源氏物语》等的影响，简短明白又内涵深奥。他就是那种精灵般的永恒年轻的人，如风的性格，他就是一个艺术上的魔术师。

特别欣赏他文字中的高雅气质，不出恶语。他不喜欢孔子的思想，不喜欢儒家的虚伪，所以就一笔带过，但他看得到《论语》的文学性的高妙。他不像有的文人，把不喜欢的东西贬得一无是处。他的生命中不少的角落，他保持沉默不说，与人不合，他最多只是“冷贤”，他是不屑计较，或者淡然一笑，说说俏皮话。

高人，主要是高在思想。他不是基督徒，但研读《圣经》新约超过一百遍。他说，他从小最喜欢的就是艺术和宗教。几十年的学习思考之后，他看得明白透彻了。他站得很高，高过了他深爱的尼采，尼采疯了，他保全了自己；他高过了老子，老子还需要“道”为支点，他不需要；他高过了鲁迅，鲁迅生前死后都被抬得太高，其实很有思想上的局限，木心先生主要欣赏他是一位文体家；他高过了萨特，萨特晚年看不出社会的走向，支持共产主义……

他的文字都比较短，许多妙句，幽默、可爱之处，令我会心感叹。他没有写长篇小说，我觉得并不是遗憾。长和短，各有妙处就好，不必比。看《圣经》、《诗经》、《道德经》、《世说新语》、唐诗、宋词，不都是短的么?“一沙一界，一尘一劫”，小中见大，更有余味。

某天，我看到齐奥朗的一段话，心中惊喜。他说：“只有当哲学是碎片的时候，才是可能的。所有系统（哲学）都是专断的，而碎片化思想保持自由。”想必木心先生也是支持的吧，这就是不要体系。

他喜欢不事体系。他怀疑道，也怀疑总念。他认为在精神界的杠杆所说的那个支点是找不到的。思想求的支力点就是各种主义。

他不喜欢主义，认为主义总是一种偏见，排除异己。

他从小不参加任何派，任何党。

他看透哲学，明白哲学就是这个东西，讲来讲去，怎么样讲都可以。

他瞧不起禅。觉得禅宗与其他哲学一样矫情。

他是无神论者，“有神论者的宇宙是“神”，不是宇宙——有神论者无宇宙观。宗教是人制造出来的，是专制的、顺从的、牺牲个人的……

他是异端，因为艺术思想家在任何时代社会一定是异端，因为总是批判这时代社会。

他觉得，有真理论仍然是有神论。

……

可以说，艺术就是他的信仰。艺术中，他最爱文学的表达。文学的浩瀚含蓄，更适合他的抒发。所以，他的画，也不描具象。

他恰当地保留了一些神秘感，保护自己。漫长人生的许多节段，他保持沉默，或者隐晦其辞，这真是很高妙的举措。

我既站在地上仰望他，也借了他的高度站在云端俯瞰尘寰，但我也并不是崇拜他。我从不喜欢“崇拜”一词，崇拜意味着不再思考，一味赞美。相对来说，每一个人都是井底之蛙。就是高人木心先生他也不能例外。

他的思想是老子式的贵族思想，不是平民式的。我认为他的艺术生命永恒年轻，但可能只属于小众的流传，这样已很好，他应该很满意。

人的灵魂之美好，是人类最美好珍贵之处。有了思想的高度，艺术才可能有高度。他是人间难得的高贵美好的灵魂之一，有点好奇，他文字没有太多的自省，他的生命中没有后悔的事吗?可能也只是保持沉默吧!

他说：“从旁看，从历史现象看，宗教会死的，宗教音乐，宗教艺术长存，哲学会过时，不足道，甚至成为谬误，但文学作品会流传下去。”

我认为，只要人类存在，宗教是不会死的。芸芸众生需要精神的慰藉。

他说，科学知识足够埋葬神学，接下来还要结束哲学。

他觉得科学是万能的吗?其实科学也只是一种宗教，有的方面是没有标准答案的，科学解决不了。

……

文章没有写完，本来就想搁笔。但是，认识木心先生是没有尽头的，所以尽管浅薄，我也还是要完成这一篇，算是阶段性的总结吧。

第一次看的那套《文学回忆录》，因为太喜欢了，所以把它们送给了我的一位爱文学的闺蜜。不送新的，因为我在那书上多处划线，当时希望，读到会心之处，她可以和我作为读者遥相感应。幸好，她也是欣赏木心的，相信也能理解我之所以送旧书的一份心意。

我想沉静下来，再细致地看先生的文字，思考、质疑、对比、提问、查资料、朗读……他推荐的书，我要更深地去了解：我还没有完整地读过《圣经》，对于希腊的故事不熟；纪德的书仅看过一本；他高度称赞的陀思妥耶夫斯基，心肠好，文笔妙，我居然一本也没看过；对我可能也很喜欢的老子庄子，我了解得也还很浅……真是很惭愧!我不一定要喜欢他推荐的书，但功课是要做的。随着先生的指引，我的视野会更开阔，我会懂他更多，也会更了解自己。

感恩在人间所有美好的遇见，其中遇见木心先生美好的灵魂，是我人生中特别庆幸的一件事。

小林

于2020冬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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